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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從何時起,教育成了城市人最樂意交流卻又最煩惱的話題,焦慮情緒像感冒病毒一樣,在一對又一對年輕父母中間傳播。
深究起來,中國的教育焦慮情緒,大多存在于社會的中間階層。他們成長于改革開放的紅利時期,經濟上有了一定的基礎,但還沒有實現財務自由;他們深感奮斗的重要性,希望孩子有更強的競爭力,但又不愿孩子太苦。
可怕的家長群
終于熬到凌晨1點,32歲的唐太太披上大衣出門,開車向市中心進發。到達一座商務樓的樓下時,已經有五六個人在排隊,唐太太趕緊停好車,加入隊伍。凌晨4點,30個名額被一搶而光。唐太太拿到號,內心滿是勝利感,沒拿到號的家長則一片哀嘆。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,竟然當場大哭起來。第二天,唐先生把太太為女兒排隊報幼升小培訓班的經歷曬到朋友圈。
唐先生家住浙江省的某城市,女兒幼兒園大班即將畢業,夫妻倆對對口的公辦學校不甚滿意,準備讓女兒上一家民辦小學。要上民辦小學,就得應對民辦小學的入學面試,學校怎么考,唐先生心里沒底。為此,他和太太決定給孩子報一個幼小銜接班。所謂“幼小銜接”,真實的意思是“幫你準備民辦小學面試”。這類培訓機構都是商業機構,瞄準了巨大的市場需求。
自從孩子進入大班,唐先生明顯地感受到,太太對教育的關注可以說是“異乎尋常”。“她手機上有好幾個家長群:幼兒園同學家長群、畫畫班家長群、英語班家長群,還有其他一些莫名其妙加入的家長群。”家長群最熱鬧的時間大約是每天晚上9點半以后,各家小孩都睡了,父母們開始在群里討論。
“玲玲媽,你們在學擊劍是吧?這個幾歲能學?貴不貴啊?”
“我這里有一套幼兒英文學習原版的教材,分享給大家。”
“我朋友說拼音一定要在小學前學會,否則一年級跟不上。”
……
唐太太所在的家長群里,上面這樣的對話,幾乎天天出現。就算一天兩天能忽略,沒幾個人能頂住日復一日的影響。于是,大多數家長心里有了自己的盤算:奧數不學不行,體育也得學一樣,公辦小學是不能讀了,還是朝著民辦努力吧……家長群,幾乎成為焦慮病毒的擴散地,家長們越討論越慌張。
心理學專家陳默關注教育焦慮多年,她說教育焦慮的擴散,與微信的誕生時間正好契合。加入微信群成為都市年輕人熱衷的社交方式,家長群給父母提供了最為便利的交流空間,但也讓家長們在比較中陷入慌亂。
在網絡社交工具誕生之前,家長之間并非沒有比較,但是,這種比較受到了人際關系和物理空間的限制,媽媽們頂多能拿“隔壁家小孩”“同事的孩子”做比較。而如今,家長群中住著幾十個、上百個“別人家的孩子”,個個都那么“優秀”,你敢原地觀望嗎?
就這樣,在家長群的牽引下,家長們相互簇擁著走上了搶跑之路。
一邊罵一邊補
搶跑之前糾結是否要搶跑,一旦加入搶跑大軍,焦慮并非結束,而是新的開始。
在中國,所謂“搶跑”,指的是學得過早或者學得過多。那些過去認為小學階段才應該掌握的技能,很多小朋友從幼兒園階段就開始學習,比如拼音、識字、數學,等等。而學得多,指的是在學校教育之外,讓孩子參加太多的課外學習。
從另一個側面看,搶跑也可以算是中國新一代家長的“偽煩惱”,因為課外培訓幾乎都由商業機構提供,費用不菲,如果沒有一定的經濟能力做支撐,家長們也就不必煩惱了。
然而,有能力選擇也不等于會選擇,站在搶跑大軍中間,新一代家長卻發了愁:對于該怎樣搶跑,他們毫無經驗。中國“70后”“80后”的童年,正處于國家經濟起步的階段,假如父母是雙職工,往往忙于應付工作,而且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,只能把教育的責任委托給學校,由學校全權負責。所以,這一代人所經歷的“教育”等同于“上學”,除了上學以外,“70后”“80后”大多數是在弄堂里、馬路邊甚至田野中與同齡人混大的。沒有人告訴這一代父母,教育除了“上學”以外還有其他的內容。所以,這些“70后”“80后”只能從自己的社交圈,比如家長群中去尋找答案。
田老師是上海一所民辦小學的數學老師。平常,田老師是家長們眼中的教育專家,有任何問題,家長們總希望能從她這里得到答案。兩年前,田老師自己的女兒出生,這個平常總要學生家長“淡定些”的老師,突然發現自己也難以淡定了。
上個月,田老師向一家早教機構交了將近2萬元的費用,這樣,女兒就可以每天到早教機構去接受半天的“教育”。“你自己就是老師,英語、數學、認字自己教綽綽有余,干嗎還要花錢去上早教?”常有同事如此問她。但她相信,如果別人的孩子都從早教中有所收獲,那么她也完全可以花2萬元給自己的女兒一個機會試一試。
正是因為有無數個田老師這樣的家長,這幾年,從早教培訓到中小學課外補習班,商業教育培訓機構可謂迎來了“夏天”。看看大城市的各個商業中心就知道,有培訓機構的樓層總是人氣旺盛。
當然,商業培訓機構在中國的火爆,有其特殊的原因。中國家庭獨生子女多,孩子由老人照顧,父母都工作,沒有更多家庭教育的時間。因此,很多家長給孩子報早教班、培訓班,很大部分的動機是給小朋友尋找玩伴,順便接受教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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